他脸一红,回答说:“没有,先生。”他说话是外国口音。
“我有个包厢不知怎么办。可不可以请你一起去?”
他脸更红了,一边道谢一边表示不能接受。克利斯朵夫被他一拒绝,心里一慌,也跟着道歉,同时又继续邀请,可是说来说去他总不肯答应,虽然他心里很愿意。他急起来了,忽然下了决心说:“好吧,我有个办法。你把票子拿去。这出戏我早已看过,——(那是夸口。)——我不在乎,你一定比我更感兴味。请你拿了罢,我完全是诚心的。”
那姑娘被他这种真诚的态度感动了,差点儿连眼泪都涌上来。他结结巴巴的道谢,表示绝不愿意他作这样的牺牲。
“那不是得了吗?咱们进去吧,”他笑着说。
他的神气那么善良,那么坦白,他觉得刚才就不应该拒绝。便不好意思的回答说:“那么多谢你了。”
他们进去了。曼海姆的包厢在戏院的中央,突出在外面,毫无隐蔽的。他们一进场就被大家注意了。克利斯朵夫请那少女坐在前面,自己坐得靠后面一点,免得他发窘。他正襟危坐,羞得连头也不敢转动一下,心中懊悔不该接受他的邀请。克利斯朵夫为了让他定一定神,同时也为了无话可说,假装望着别处。但他不论望到哪儿,都觉察为了自己带着一个陌生女子混在漂亮的包厢客人中,旁人都在大惊小怪,议论纷纷。他向大家瞪着眼睛,觉得他不去顾问别人而别人老是来顾问他,真是岂有此理。他没想到那种冒昧的好奇心尤其是针对他的同伴,而众人对他的目光也更露骨。为了表示不把旁人的思想议论放在心上,他便探着身子和他搭讪。可是他一开口,他更惊慌得厉害,觉得要回答他的话真是件苦事,他低着头,好容易才说出一个是或否。克利斯朵夫看他怕羞得可怜,也就缩在包厢的尽里头不理他了。幸而台上的戏也开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