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皇愠怒,问:“你是什么人?”
诗人平静地回答:“我是塔拉斯·格里戈耶维奇·谢甫琴科。”
沙皇又问:“你不向我弯腰致敬,想证明什么?”
诗人不卑不亢地回答:“陛下,不是我要见您,是您要见我。如果我也像您面前这些人一样深深地弯下腰,您又怎么能看得清我呢?
……
这一次召见,决定了诗人一生的命运。
如果,他和沙皇面前的那些人一样;如果,他哪怕稍微装出一点儿卑躬屈膝—— 这在当时实在算不上什么耻辱,许多比他声名显赫的人物都以被沙皇召见过为莫大荣幸—— 那么他也许将从此成为沙皇的宠儿。
但是由于他的桀骜不驯(这乃是由于他的出身和经历,从一开始就在他内心里种下了轻蔑王权的种子),使他几乎一生都成为沙皇耿耿于怀的人。
在王权的巨大投影之下,无论什么人,若想站直了,就必付出代价。
谢氏为此付出过代价。
法国的雨果也为此付出过代价。
还有俄国的普希金。
还有许许多多在王权的巨大投影之下企图站直了的人……
民主之所以对于人民毕竟是好事,就在于它彻底驱散了王权的巨大投影之后,使人人都有可能从心理上获得解放,弯腰与不弯腰,完全出于自愿,出于敬意的有无,而根本不必假装作戏。倒是反过来了,有权之人,每每在人民面前作秀,以获得人民的好感。因为人民几乎无时无刻都有资格以民主的名义理直气壮地说:“你的权力是我们给的,我们想收回给予别人,便可以那样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