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夜,走到半路,遇到一条河,佟国俊拿出那把菜刀,说这东西沾了于大脑袋的血,不留了吧?陈巧兰说,我寻思你早扔了呢。留它干什么?恶心死个人。佟国俊便顺流而下,找到一处深水潭,将菜刀沉了下去。
夏日昼长,走着走着,天光渐亮,已见路上有了早起干农活的大车。佟国俊说,你也走累了,天亮后饭店不开门不好,你搭一程吧。陈巧兰明白这话的意思,便问,那你呢?佟国俊说,我等下一辆,天快亮了,路上的车少不了,你别怕,我在后面跟着。
《北口县志》记载:“民国三十一年农历六月二十一日,龙兵营子村再遭日寇劫掠,烧毁房屋百余间,逃离的乡民百余日不敢回村,直至秋收时节。”那是1942年的入夏时节,日本兵可能防着东北抗日联军的袭击,果然没敢再对平民百姓屠杀。一切没出佟国俊事先所料。《北口县志》还载:“太平洋战争爆发后,日本宪兵队长吉桑次郎随日本关东军赴南洋他国参战,无暇再顾及化石之类的小事,龙兵营村龙石下落不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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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奉杰的爹与岳金莲的父亲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,两家住同一个屯子,院子只隔了一道板障。两年前的夏天,屯子发生一件事,一个十七岁的姑娘下地干活回家时,因想打两颗乌米,钻进了青纱帐。没想到身后不远处正盯着一双淫邪的贼眼。那畜生家是财主,家有大片的田地。事毕,他对姑娘说,觉得屈,你就跟你爹你妈说,给我做小,我家不差你这一张嘴。你要是想闹,我陪着。姑娘回家,自是痛哭不已,还数番想一死了之。事情传进岳奉杰耳里,顿时让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愤怒不已。想想姑娘一见自己就红脸的样子,再想想姑娘悄悄塞给自己或一个煮鸡蛋,或一块烤地瓜,还轻唤一声奉杰哥的情景,岳奉杰越发怒不可遏。一片鲜嫩可人的青菜地,总不能就这样被疯猪白拱了吧?那一年,岳奉杰二十出头,母亲不止一次说,那丫头不错,家里地里都是把过日子的好手,模样也周正。要不,咱找人去说说?父亲摇头叹息,说一家女,百家求,咱家不是穷嘛,真要人家撅回来,只怕往后都不好跟人家大人见面了。母亲说,那就再等一两年,等丫头再大点,当爹妈的心思也就不那么高了。岳奉杰把二老的这些话说给姑娘,姑娘红脸回道,我的心思从来就不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