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五
第二天黄昏,安德烈公爵要动身了。老公爵遵守生活秩序,午饭后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。矮小的公爵夫人待在小姑房里。安德烈公爵穿上旅行常礼服,没有佩戴带穗肩章,在安排他住的房间里和他的侍仆一同收拾行装。他亲自察看了马车,把手提箱装进车厢,之后吩咐套马车。房里只剩下一些安德烈平日随身带着的物品:一只小匣子,一只银质旅行食品箱,两支土耳其手枪和一把军刀(这是父亲从奥恰科夫 [1] 运来赠送给他的礼物)。安德烈公爵的全部旅行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,完整无缺,全是崭新的,十分干净,罩上了呢绒套,并用小带子仔细地捆住。
在即将动身和改变生活规律的时刻,凡善于反思自己行为的人常常会产生一种忧闷的心绪。在这种时刻,他们通常是检查往事,制定长远规划。安德烈公爵脸部流露出沉思和感伤的表情。他把手放在背后。从房间的一角向另一角迈着疾速的脚步,张开眼睛向身前望去,若有所思地晃着脑袋。不知是他害怕上战场,还是为离开妻子而忧心忡忡——也许二者兼而有之,显然,他只是不想让人家看见他有这种心境。他听见门斗里的脚步声,就连忙放下背着的手,在一张桌子旁边停了下来,好像在捆扎匣子上的布套,脸上带有平常那种宁静和神秘莫测的表情。这时,可以听见玛丽娅公爵小姐沉重的脚步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