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刻钟之后,在于连感觉上像是漫长的一整天——脸色阴森的看门人,出现在房间另一头的门槛上,也不屑于开口,只示意他往前走。于连进去的那间房间,比第一间还大,但光线极暗。墙壁也刷了白石灰,但没有家具。只是靠门的角落里,于连走过时看到有一张白木床,两把草垫椅,一把松木的小靠椅还没有坐垫。房间的另一头,靠近小窗的地方,看到有一个人,披着破敝的道袍,坐在一张桌子前;小窗的玻璃已经发黄,窗台上摆着几只很脏的花瓶。那人样子像在生气,从一堆方块纸里,抽出一张小纸片,写上几个字,再在桌上排好。他没发觉于连在场。于连木然站在房中央,看门人把他留下,就自己关门走了。
这样过了十分钟,那穿着破旧的人还兀自在写。于连十分紧张,惊恐莫名,几乎不支,好像就要倒下来了。哲人见了会说,也许未必说对:“这是丑怪,予爱美之心以强烈的印象。”
那写字人终于抬起头来;于连一时没注意到,而且看到之后,还直愣愣地在那里,好像遭那可怕的目光一击,已经毙命似的。于连两眼模糊,依稀看见一张长脸,脸上满是红斑,除了额角,显得像死一般苍白,在红腮白额之间,是一对乌黑的小眼珠,连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看了也会心惊胆战。又密又短、乌黑发亮的头发,把宽阔的前额呈露得格外分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