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总算把你们等来了。请坐。”小姨很礼貌,“等”字上用了重音,暗示对方,我们也等到极限了。为了这件事情,小姨专门从北京回来,其他人也请了假,几宿没睡。
昨晚,一家人又熬到半夜,时钟嘀嗒嘀嗒,让人焦躁,大姨父碾碎了烟头,说:“不能再这样等了,必须把那小子‘请’过来,这样,他的父母就会露面。”“绑架他?会犯法的吧?”爸爸害怕,胆子比杏仁小。
“带上他的女朋友,认人,也认路,”大姨黑着眼圈,“很难说明天他还会不会在那儿上班。”姐姐就是那小子的女朋友。此刻,姐姐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,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,圣母一样端坐,两手放在大腿上,一语不发,看大家操心她的人生,以及胎儿,脸上平和安详,不时挪挪屁股,好像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。
44姐姐十八岁,在很差劲的大专学校里读书,学费是贷的,妈妈给别人擦地煮饭,爸爸做环保工人,使劲攒钱还款。大专学校离家近,坐火车三个小时,姐姐常回家,后来忙了起来,整整四个月见不到人影,放了暑假也不抵面,说是和那小子去长沙实习了。
但是没去几天,姐姐浑身挂满行李回来了。她脸上还是瘦,还是单纯幼稚,腰身却圆滚滚的,穿着宽大的衣裙,像只企鹅一步一挪。妈妈无比震惊,好像被电击了。妈妈知道怎么擦干净一扇玻璃窗,也有信心炒出好味道的菜,可面对姐姐暴胀的肚子,作为一个清洁工的脑子完全不够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