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术中有不写实境、实态而纯凭理想构造成的。有时我们想构一境,自觉模糊断续不能构成,被他都替我表现了,而且他所构的境界种种色色,有许多为我们所万想不到,而且他所构的境界优美高尚,能把我们卑下平凡的境界压下去。他有魔力,能引我们跟着他走,闯进他所到之地。我们看他的作品时,便和他同住一个超越的自由天地。这是美术给我们趣味的第三件。
要而论之,审美本能是我们人人都有的。但感觉器官不常用或不会用,久而久之麻木了。一个人麻木,那人便成了没趣的人;一民族麻木,那民族便成了没趣的民族。美术的功用,在把这种麻木状态恢复过来,令没趣变为有趣。换句话说,是把那渐渐坏掉了的爱美胃口,替他复原,令他常常吸受趣味的营养,以维持增进自己的生活康健。明白这种道理,便知美术这样东西在人类文化系统上该占何等位置了。
以上是专就一般人说。若就美术家自身说,他们的趣味生活,自然更与众不同了。他们的美感,比我们锐敏若干倍,正如《牡丹亭》说的“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”。我们领略不着的趣味,他们都能领略,领略够了,终把些唾余分赠我们。分赠了我们,他们自己并没有一毫破费,正如老子说的“既以为人,己愈有;既以与人,己愈多”。假使“人生生活于趣味”这句话不错,他们的生活真是理想生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