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像瘫痪了一样,静坐不动。
“假如你有时间,我们明天再见。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。你听到了吗?”
雅兰迅速地收拾自己的东西。她想必一直很期待能够离开,能够被释放。
“你这么赶时间?”我问道。她僵住了。
“妈,你希望我留下来吗?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,我就留下来。”
我心想:她说谎。要是这样,她才不会作势要离开呢。
我这辈子剩余的时间仿佛都要躺在医院里了。我发烧到四十摄氏度,没人有能力退烧。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幻觉。不管那到底是什么,我觉得那是幻觉。可是,我们不是一直生活在幻觉中吗?我们都通过厚重的滤镜看世界。我们是否曾经真正体验过任何事物?某个真实存在过的东西?癌症。我想,这就是癌症了。但同时,它又似乎不是真实的。我为什么要开始接受化疗药物呢?当他们说“你会死”的时候,我为什么不带上所有的钱,远走高飞呢?我还可以活很久,过着奢侈的生活。我可以带着雅兰。我们大可以到夏威夷去,坐在柔软的太阳椅上,畅饮大杯啤酒,每天享受按摩。我们大可以到纽约去,住在五星级酒店里。我们大可以到拉斯维加斯去,上赌场玩一把。当我感觉到末日逐渐逼近时,就可以跟她说再见了。我会把她支回家去。我们会拥抱彼此,深情地吻别,而我的知觉也都还是完好的。然后我可以买一辆老式敞篷车,开进得克萨斯州,深入沙漠之中。最后我可能找到一座山,把车开上山去。我随身带着一瓶干邑酒和一包香烟。我坐在悬崖边上,摇晃双腿,喝了酒,抽了烟,引吭高歌,然后我会坐进车内,脚踩油门,振臂高呼,加速直冲。我高声尖叫,全速冲刺。车身已经脱离地面,飞入天空,我也飞了起来。我尖叫着,飞翔着,生命在此达到最美丽的境界,然后画上句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