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,有一只手伸过来,小心翼翼地。递过来两本书,一本是《中国交响乐团史》,一本是巴赫的《十二平均律曲集》,都是没什么人看的书。杜雨洁接过来,头也没抬,用探头扫了一下,说,过期三天,请交罚款六元。那只手便递过来十块钱,杜雨洁找了四块。四枚硬币摆在台面上,脆生生地响。
是我。
杜雨洁听见很黏滞的男人声音,好像从喉管深处发出来。她抬起头,看见聂传庆半低着头。稀薄的头发,因为汗水,有一两绺正搭在了额头上。
聂老师?杜雨洁方才漠然的表情,还没有调整好。
聂传庆倒是先开了口:那天匆忙,没顾上打招呼。早就该说,要谢谢你的。那孩子,果然是很灵。过了夏就能考五级了。
杜雨洁愣一愣神,说,小事儿,不客气。
男人似乎突然意识到,自己说了太多的话。他的嘴唇动了一动,脸上露出羞惭的神色。他对杜雨洁点一点头,转过身,慢慢地走了。
杜雨洁看着他的背影,有些佝偻。走出门外,忽然被猛烈的阳光模糊了轮廓,成了瘦而细长的人形。不知为什么,她叹了一口气。《十二平均律曲集》上印着巴赫的肖像,饱满的假发底下,是一张同样饱满的脸。然而眼睛,却不知给谁用蓝黑的墨水涂了瞳仁,阴森森地从眼眶中浮凸出来。
回到家里,看着母亲抱着紫砂壶在看京戏。电视里头,是一出《锁麟囊》。母亲和父亲生前一向喜好不同。母亲偏爱程派,喜欢清冷。在杜雨洁听来,总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凉意,凄惨惨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