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奇化臭腐,臭腐复化为神奇……事屡变而复初,文饰穷而反质,天下自然之理也。《尚书》圆而神,其于史也,可谓天之至矣。非圣人不行,故折入《左氏》,而又合流于马、班。盖自刘知幾以还,莫不以为《书》教中绝,史官不得衍其绪矣。又自《隋书·经籍志》著录,以纪传为正史,编年为古史,历代依之,遂分正附,莫不甲纪传而乙编年。则马、班之史,以支子而嗣《春秋》;苟悦、袁宏,且以《左氏》大宗而降为旁庶矣。司马(光)《通鉴》,病纪传之分而合之以编年。袁枢《(通鉴)纪事本末》,又病《通鉴》之合而分之以事类。按本末之为体也,因事命篇,不为常格,非深知古今大体,天下经纶,不能网罗隐括,无遗无滥。文省于纪传,事豁于编年,决断去取,体圆用神,斯真《尚书》之遗也。[19]
从《尚书》的“圆而神”开始,中经《左传》《史》《汉》《通鉴》,到《通鉴纪事本末》,又恢复了《尚书》的风格、神韵,这就是“神奇化臭腐,臭腐复化为神奇”的过程。当然,章学诚的这些话,对《尚书》是过于美化或者说是过于理想化了。但是,它毕竟触及了中国史书体裁发展变化过程中某种规律,即所谓合之则分、分之复合,而在分合过程中走着一条“肯定—否定—否定之否定”的发展路线,于是新的体裁不断出现,而旧有的体裁也在不断发展、提高。章学诚并不认为袁枢是一位大史学家,但他对《通鉴纪事本末》却评价甚高,在这里,他主要是着眼于中国史书体裁的发展变化来进行考察的。